布风直直地听他说,朱成示意打住,可是布风却示意朱成不要多事。
张达说,布县长……
布风说,撤。
布风下意识要去一下鸭子浜。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朵玉。他说我这个人是误入官场,当县长难啊!这个难不是别的难就难在我不想混不想说假话也不想往上爬。想到这一点我就有点不寒而栗。我想我布风何德何能我凭什么竟然做了父母官?我布风配吗?那天张达去拆前进路的碉堡我是默许了的可我见到了那一幕我的心就刀割似地流血。朵玉你不知道我当时差不多就有了失血的虚脱的感觉。大头长脚或也有偏激的地方,可是若不是在那样特定的场合我布风怎么可能听到那样的声音呢?我愧对父老乡亲啊,所以我想我无论如何也得去看一看。朵玉说我和你一起去。
布风在前朵玉随后,他们悄悄摸到了鸭子浜。
鸭子浜其实就是个乱坟葬。上百户人家的房子没一个是有形状的。荒草比房子还要高。房子和坟墓错落杂陈。一撮一捏,一摊一丛。猫狗出入,狗比老鼠还瘦。老鼠从脚踝边经过也滞留了一下恨不得咬一口填填肚子再走。茅厕是一口水缸,露天晒的发酵了涨满了粪水就四处漫溢。苍蝇横飞,黑压压地营营乱叫。满眼望去,尽是马桶刷子和飘零的碎布片。
布风在几分钟内就从天堂跌入了地狱。巨大的反差使他有些头晕目眩心跳加剧而且思绪和心跳一起紊乱无序。他想问朵玉:感受如何?可他说不出话,心理上的压力沉甸甸地堵在胸口。朵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朵玉做梦也没见过如此落后与破旧的都市中的荒丘。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浑身难过。这时一个光屁股的小萝卜头出现了。整个便是从泥巴缝里逃出来的小泥鳅。他充满疑惑的眼神望着他们,那眼神怯怯的,可怜又可怕。
喂!你们……干什么?
显然是鼓足了勇气的一声断喝。
布风说我叫布风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泥鳅你们是什么人?
布风说我是你的朋友我做你的朋友可以么?
小泥鳅说你是大人你是有钱人你会跟小人穷人做朋友?
布风说做朋友是不分大人小孩也不分钱多钱少的。
小泥鳅眨巴着眼睛不说话。
布风把身边仅有的一百元给了小泥鳅。
小泥鳅突然消失了。几分钟后小泥鳅牵着一个人回来了。小泥鳅牵着的正是大头长脚。大头的眼睛里还残留着那天前进路上的敌意,他说,布县长,这回你亲眼看见了,鸭子浜和前进路相比,不是一个天一个地吗?
布风说事实比你说的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大头说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九四九年以来第一个到鸭子浜来的县长?
布风看了下朵玉说我们来得太迟了!
大头说,这份情我心领了,可是,我不能要你这钱。大头把钱还给了布风。
一百块能造一个房子么?他是县长不是施主呵!布风自嘲地摇摇头,心中百感交集,一时竟没了话说,这时一个小头小脸小手小脚的男人兴奋不已地急步而来,边走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赵书记赵书记我认得你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
布风这才发现县委书记赵友也到鸭子浜了,赵友也接到了群众来信所以也亲自到鸭子浜视察考察了。
赵友却不认得小脸。小脸再怎么热情再怎么得意赵友也只当没这么个人。赵友说布县长你是不是从财政收入中拿几万块来扶持一下鸭子浜?
布风说这肯定不成问题可是……
赵友说不要着急,慢慢来么!人民政府为人民可为人民也是有个轻重缓急也要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的。
这天夜里,是房子县的多事之秋。
凌晨过后,布风刚刚进入梦乡,电话就把他吵醒了。半夜铃声不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就是家中有事。而他宁可是家中的而不要是工作上的事来打扰他本就少得可怜的休息。工作是永远也做不完的,而家里的付出总是有限。他常常觉得愧对妻儿。妻子本该和他一起到房子来工作,但她是北方人,她说过不习惯长江边上的生活,她也舍不得她的事业,便执意留在了省城。布风没有勉强她,自己又不好不服从组织调配,只好就一个人到了房子。
上一篇:01
下一篇:03
免责声明:本文仅用于学习和交流目的,不代表素心书斋观点,素心书斋不享任何版权,不担任何版权责任。